藍山集: 父來小花園太平輪故事(7)

2020年2月

安平

過年、過年，中國人一年當中最期待的就是過年，盼的就是一家人的團圓！過年如果人不齊，哪怕鞭炮再熱鬧，菜餚再美味，春晚的節目再精彩，總感覺心裡有缺口、少了一塊，那個缺口就是親人！
70年前的過年也不例外！李太太和13個孩子都已經在台灣，只等丈夫前來與他們會合。

如皋富商

丈夫李浩民是江蘇如皋縣人，是當地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李浩民的父親李耀庭曾在如皋西門外開設了一家商行，名叫「李耀記陸陳行」，專門經營糧食。
李浩民從小就在父親的商行幫忙，長大之後由於頭腦聰明，眼光獨到，抓住機會開始在如皋代理上海洋行的煤油，也就是俗稱「火水」的東西。後來，他除了經營煤油，還銷售火柴和肥皂等日用商品，他開設的「懋記五洋號」在皋城大受消費者的歡迎。
後來由於洋行生意的需要，李浩民舉家遷往了上海，從事石油和糧食的經營。
李家究竟富有到什麼程度呢？有傳聞說家鄉如皋縣有一半的土地都是屬於李家的，這個找不到詳細的記載。然而，從一些旁證或許可以讓我們管中窺豹，略見一斑。譬如，李家所住的區域，還有，孩子就讀的學校。這聽上去和全世界的衡量指標好像差不多呢！華人重視房產，而房產中最受青睞的不就是學區房嗎？
1947年春季，之江大學教務處登記過一位籍貫如皋縣的學生，李昌鋼的學籍資料。李昌鋼是誰？正是李浩民的三兒子。學籍資料顯示，這位學生是之江大學工學院，土木工程系四年級的學生。他之前就讀的中學是震旦中學。

靜安洋房

之江大學是私立名校，震旦即現在的復旦，也是名校。還有呢，他登記的家庭住址是新閘路1384號，這是位於靜安區的好地段，上海人口中的「上只角」。
如今雖然沒有了李家大宅的蹤影，但他家隔壁，一棟三層高的花園洋房，新閘路1378號，已被列為上海優秀歷史建築，現址就是靜安區教育學院培訓中心的所在地。若李家大宅還在，不用說，一定也是優秀歷史建築物了。
一個從蘇北來到大上海的人，買下好區的花園洋房，送孩子讀私立名校，可想而知其富有程度。
李先生一心為生意奔忙，家裡的事情全部交給太太打理。根據孩子們的回憶，當時只要有人從家鄉來到上海，都會來投靠父母親，並且得蒙在家中照顧吃住，曾經家中食客有上百人進出！

舉家遷台

1947年，李先生看著局勢越來越惡劣，他以商人的敏銳眼光，判斷一定要舉家搬往台灣！他讓太太帶著孩子先到台灣去安頓，自己則先是兩岸飛來飛去地探望家人，照顧生意，接著他就打算將生意轉型，在台灣經營養魚業。
太太和十三個孩子都在台灣安頓了！年長的三個兒子也都分別找到了工作。現在最後一個要過來台灣和全家團聚的人，就只剩下李先生自己了。
1949年1月27日，李先生帶著他的大批魚苗，登上了太平輪！那天是小年夜，太太忙著在家張羅過年的吃食，孩子們都興高采烈在旁玩耍。
幾個小的孩子想到父親這天就要從上海回家過年了，而且這次來了就再也不回去了，他們興奮又期待地在院子裡用石頭拼出了幾個大字「父來公園」，孩子們還在周邊特意插了一些花花草草，佈置好像真的是一個小公園一樣！

期待落空

他們期待著父親一進家門，就能看到這四個字，用兒女的愛和親情迎接父親的到來！
然而命運弄人，李先生隨著太平輪一起沉入了海底，永遠都沒有機會看到「父來公園」這四個字，兒女們的等待也永遠落了空。
事故發生得讓人措手不及！哪怕太太特別雇了一架飛機，在失事現場的海面盤旋尋找，終究還是找不到。全家的生活也因此從富裕的雲端瞬間跌落，只得靠4名年長的兒女外出工作養家。
《雅各書》四章13-14節說：「嗐！你們有話說：『今天、明天我們要往某城裡去，在那裡住一年，作買賣得利。』其實明天如何，你們還不知道。你們的生命是什麼呢？你們原來是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
是啊，人的生命是什麼呢？我們總以為來日方長，其實世事無常！
70年前的小年夜，一個本該歡慶的節日，卻成了無數個像李家這樣的悲痛欲絕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