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 ‬

張仲騏

在《風格‭(‬Style‭)‬》一書裡，英國作家盧卡斯‭(‬F‭. ‬L‭. ‬Lucas‭)‬指出，一篇作品若要有好的風格，必須具備四個條件：禮貌、良好情緒、真實和生機。「禮貌」又包含五個要素，就是清晰、簡潔、變化、雅緻和易懂。同時文章的「情緒」，也必須加以控制。盧卡斯說文章（尤其散文）最好不要讀起來氣衝衝的，以免一方面讓人覺得反感，另一方面也達不到預期的果效。良好情緒的下一步是幽默。文章裡可以使用幽默，但幽默卻沒有一個放諸四海而皆準的標準，因此作者要有一定的經驗和技巧，才能把幽默拿捏得到位。

好文章要真實

盧卡斯接著說，一篇好的文章，內容必須是真實的，而不是虛假的。一篇「我手寫我心」的文章，如郝伯特、強森和哈代比較好的作品，相當能夠吸引讀者。反過來說，文章如果給人覺得有一丁點的錯謬、誤導或者欺瞞，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會令人感到厭惡。因此文章裡有任何欺瞞的成分都是危險的。盧卡斯也說，一個欺瞞人的人，很多時候先欺瞞了自己。一個只欺人不欺己的偽君子是少有的。

有文學造詣和資質不一定能寫出一篇真實的文章；同樣，能寫出真實誠懇的文章，也不一定代表有文學造詣和資質。然而一般來說，如果想要寫出好文章，如果想要文章能夠感動讀者，這篇文章就必須要真，要遠離造假、虛偽和欺瞞。

同樣的道理，作者在寫文章的時候最好不要誇大；除非是故意要說笑、詼諧，這樣讓讀者一看就知道用意。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寫散文就最好據實以報，不要誇大。一篇文章保守、低調反而更好。我們有時錯把「誇大」當成「有力」，這就像錯把「大嗓門」當成「好嗓門」。一位歌唱家唱得好聽，聲音不一定大；扯著嗓門唱歌，不等於就唱得好。同樣，文章裡有誇大，不代表這篇文章就會有活力、有力度。文章如果誇大是為了要諷刺、挖苦，這還可以接受；如果只是為了誇大而誇大，這就無論如何都要避免。

好文章有生機

文章良好風格的第四個原則，是要有「生機‭ (‬Vitality‭)‬」。盧卡斯指出，人總是喜歡在「放縱」和「刻苦」的兩個極端當中擺盪。人可以從欺壓人，很輕易就擺盪到欺壓自己。一個禁慾主義的人，經常為了要當自己靈魂的獨裁者，而犧牲掉一些健康正當的享受。盧卡斯也發現，一個人要作繭自縛，比發揮生機和活力要容易得多。如同嚼環跟馬比較起來，嚼環的價值遠不如馬；同樣，在文學裡面，能量的價值遠高於束縛。寧可有能量沒束縛，也不要有束縛卻沒能量。

盧卡斯發現許多宗教改革和文藝復興時期的人物都散發出巨大的能量。路德說：「當我憤怒的時候，我禱告、講道都會變得更好」。蘇格蘭牧師約翰諾克斯也是很典型的充滿生機的人物。盧卡斯認為，一名作者的生機是與生俱來、很難後天形成。但是我們至少可以不要把生機給浪費掉。他認為有些方法可以讓文章風格裡的生機豐富起來。首先是要文章「精簡」、簡短、簡潔，再來是要讓文章內容「具體」，不要抽象。特別是散文，絕對不要使用抽象的字詞，這樣不僅能讓文章生氣蓬勃，也可以增加文章的準確度和真實性。盧卡斯說，一個清楚的字，就像路牌上面只有一個指標，清楚地指著目的地的方向；一個抽象的詞，就像路牌上面有好多個指標，有些斷裂、有些模糊不清，全都指向一團迷霧。

好文章用比喻

在全書接近尾聲的時候，盧卡斯提到文章裡面「比喻‭ (‬Simile/Metaphor‭)‬」的重要性。比喻，是用文字描繪出的圖畫。比喻對於幫助文章具體化來說大有幫助。盧卡斯形容比喻可以讓人從天上抽象的雲霧當中，下降到可碰觸、可見、可聽的真實世界裡。「概念從知覺得到啟發」。比喻的主要目的，是要讓文章更加具體明確。然而比喻也當應用得合宜，不要扯得太遠，更不要淪落到粗俗低下的地步。比喻可以賦予文章力度、清晰度和速度；比喻可以增加文章的機智、幽默、獨特性和詩意。沒有任何技巧可以像比喻一樣，消除文章的枯燥無味。

在書的最後，盧卡斯進入到比較技術性的範疇，講到英文語法當中的韻律和押韻，對於華人讀者來說可能比較疏遠。然而本書提到「禮貌」、「良好情緒」、「真實」和「生機」對於文章風格來說的重要，已經給我們上了相當寶貴的一堂課。盼望透過盧卡斯的指點，我們的寫作風格可以更加提升，我們的文章也可以更加引人入勝。

參考書目：Lucas‭, ‬F.L‭.; ‬Style‭, ‬the Art of Writing Well‭; ‬2012‭; ‬Harriman House‭: ‬U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