繽紛世界: (文采風流) 清代的幽默大師紀昀(曉嵐)

2014年5月
文／周簡艷珍

富春至嚴陵山水甚佳( 四之二)
濃似春雲淡似煙，參差綠到大江邊；
斜陽流水推蓬坐，翠色隨人欲上船。
—清‧紀昀—

有小聊齋之稱的《閱微草堂筆記》，記載了二千則言簡意賅，諷刺幽默的小故事，該書托神鬼狐妖之說，對世風日下、人情淡薄的社會，極盡嘻笑怒罵之能事。它的作者紀曉嵐，是清代著名的大學者。

紀昀(主後1724─1805)，字曉嵐，直隸獻縣(今河北省)人，乾隆十九年進士。由於他學問淵博、才高八斗，很受乾隆皇的器重，初任貴州知府，後擢為翰林院侍讀學士。他曾因把軍機內部的消息，私自透露給姻親而獲罪，被流放至烏魯木齊。兩年後被召回，總領《四庫全書》的編纂工作，十年而書成，對歷史文化有巨大的貢獻。

紀昀為人詼諧風趣，常常妙語解頤，在稗官野史中，流傳著很多有關他的趣事。據說有一日黃昏，有一隻白鶴在空中飛舞，乾隆皇即命他以飛鶴題詩，他不假思索，隨口而出：「萬里長空一鶴飛，朱砂為頂雪為衣。」

那時暮色蒼茫，飛鶴漸遠，在高空中成了一個黑點，乾隆皇有心作弄他，便說：

「那不是白鶴，是黑鶴呀！」

紀昀不慌不忙，繼續吟道：

「只因覓食歸來晚，誤入羲之蓄墨池。」

乾隆皇見他才思敏捷，不禁大聲喝采！

紀昀身體肥胖，十分怕熱，夏天在國史館值班時，常把衣服脫掉，光著身子辦公。有一天，乾隆皇突然出現，他來不及穿衣，只好倉忙躲到座下。過了良久，他想乾隆皇必已離去，於是伸出頭來問：

「老頭子走了吧？」

誰知乾隆皇仍在，他一時便犯了「欺君」之罪。乾隆皇厲聲地問他：

「老頭子是什麼？若不好好解釋，小心你的人頭！」

他卻從容不迫地回答：

「萬壽無疆之為老，頂天立地之為頭，天父地母之為子。皇上，您是萬歲爺，豈不是老？您統領臣民，自然是頭；又貴為天子，稱您為老頭子，再合適不過了。」

乾隆皇當堂轉怒為笑，不但不加罪於他，從此還讓人稱他為「老頭子」。

在君主專政的時代，伴君如伴虎，如一不小心，就會被「老虎吃掉」；何況紀昀還與專橫跋扈、心狠手辣的和珅同朝，若不是像基督的教訓一樣：「靈巧像蛇，和平像鴒子」，則隨時隨地，都會有殺身之禍。紀昀是個正直的君子，對當時社會道德的敗壞，常痛心疾首，但在強權的威脅下，不敢放膽直言，只好以諷喻的手法，來警誡人心。

在《閱微草堂筆記》中，有這樣的一段故事：濟南的朱子青有一狐友，常與他談詩論文，卻從來不露形跡。有一天，朱子青與朋友有詩酒之會，那狐友也來參加，眾人便起哄要狐友現形，那狐友說：「你們以為我像什麼呢？」

眾人說：「你必定是龐顏皓首的。」

於是狐友便化作老人出現……眾人說：「你是個美人。」狐友便化作美女。

眾人又胡亂猜了幾次，總之猜什麼，狐友便變作什麼。眾人覺得沒趣，都說：「誰要看你的化身，我們要看你的真面目呀！」

狐友說：「天地之大，誰會以真面目示人呢？你們的要求太過分了。」

真是一語道出世人的虛偽。《閱微草堂筆記》的故事，篇篇短小精闢、寓意深長，充滿著人生的智慧。可見作者紀曉嵐，對世道人心的瞭解，是何等的透徹；怪不得他做人處世，這樣機警聰明。在《四庫全書》編成後，他在仕途上平步青雲，官至禮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加太子太保，儼然一朝宰相。他八十二歲壽終時，嘉慶皇帝賜他五百兩白銀治喪，謚號文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