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倫樂: 大好人與惡水缸

2014年8月
文／安瑩

星期六的早上，雪霽雲淡、天色晴朗，「狐狸洞(Fox Hollow)」裡家家戶戶，都為清雪而忙。敬義扶著電動鏟雪機，轟！轟！轟！使勁地把車道上的雪，推到兩旁。

「阿義哥，真是謝謝你！若不是你的鏟雪機，要清理這許多雪，可費勁啦。」袖手旁觀的老陳阿諛地說。

「哪裡！哪裡！」敬義滿口客氣。

「什麼哪裡？誰不知道你是個大好人，若人人都像你一樣，世界太美好了！」送高帽不花錢，老陳心裡明白，用口總比用手省力。敬義受到稱讚，鏟雪鏟得更起勁。「鈴鈴鈴！」敬義的行動電話響了。

「喂！嘉玲嗎？……我忘了時間了。

我現在就去中文學校，把秀秀接回家…… 唉！別生氣嘛。」敬義關了電話，馬上向老陳告辭。

「嘩！你太太真厲害，分分鐘都管著你。但雪快鏟完了，再幫一會兒忙吧；我請你喫飯好了。」老陳一個勁兒地求，敬義「盛情難卻」，只好清理完陳家的車道，才匆匆忙忙去接女兒。

女兒秀秀等得太久了，又餓又怕，委屈地鑽進車子，一路上哭哭啼啼。敬義回到家裡，車道上新雪蓋著舊雪，又厚又滑，車子開不進去，只好停在路旁。嘉玲一見他進門，就黑著臉問：

「送了女兒就不見人，整個上午跑哪裡去了？」

「老陳請我幫他清雪，清了好半天。」敬義吞吞吐吐地說。

「他斷了手腳啦？今天叫你去清雪，明天請你去修車……我們車道的雪，堆積如山；家裡的東西，破破爛爛，就不用清、不用修嗎？」嘉玲提起來就氣。

「他家沒有鏟雪機嘛，幫幫別人又不虧本。」敬義有敬義的理。

「他年薪十萬，就不信買不起鏟雪機。」嘉玲頭腦清晰、牙尖嘴利，「我們家倒是電鋸、電鑽……樣樣都有，但都是借給別人用的，他們不但來借工具，連人也借了去……你呀，倒也賣力，只是賣力賣在別人家裡！」

「唉！『賤力得人敬』嘛，做人處世，哪能斤斤計較。」敬義解釋道。

「在家不見你『賤力得人敬』，水龍頭漏了半年水，天花板快要塌下來，你也不修修……誰不是各家自掃門前雪？不像你為人掃盡門前雪，那管家人瓦上霜……」「鈴鈴鈴！」敬義的行動電話又響了。「喂！是小李嗎？你家的水管破了…… 鉗子嗎？有、有、有，我馬上過來！」敬義也不管嘉玲抗議，拿起工具箱，旋風似地開車出去。嘉玲氣得跳腳，又叫又罵……

◎好人容易被利用

敬義和嘉玲，在「狐狸洞」的華人中，是大有名氣的。敬義樂於助人，是個出名的大好人；嘉玲「尖酸刻薄」，是個有名的「惡水缸」。因此人人都嘆息：「大好人配著惡水缸，真是天沒有眼！」只有天才曉得，做大好人的妻子，有多麼的難！八年前他們剛結婚，是「狐狸洞」裡第一家中國人。後來因這裡學區好，華人一家一家的搬進來，敬義是個虔誠的基督徒，本著愛鄰舍的心，常常幫助周圍的人。中國人的經濟哲學，是能省就省；多麼有錢的人，都想「得便宜處且便宜」。敬義能幹又勤勞，做什麼都有一手；且忠誠老實耳朵軟，好使好用。因此，便成了眾人的免費勞工。

起初嘉玲也是認為，幫助別人是好的。但漸漸地這家請、那家叫，敬義天天在外忙個不了，家裡的東西反而沒人做，嘉玲心裡自然不是味道。

「敬義，院子裡野草叢生，先剪完家裡的草，再幫別人吧！」起初嘉玲溫和地說。「敬義，求你今天別出去了，幫我照顧秀秀吧！聰聰才滿月，我的腰還很痛呢！」漸漸嘉玲哀求地說。

「敬義，今天如不把落葉掃好，別想跑出去。」後來嘉玲命令地說。

但他本著「捨己為人」的精神，對太太的話充耳不聞。可憐嘉玲無助又無告，她知道敬義是個大好人，但「高燈照遠不照近」，她的「好丈夫」，只屬於別人。因此她心裡很不平衡，常歇斯底里地咆哮：「敬義，你真是個大笨蛋，別人是利用你……」

試想這些話傳出去，「狐狸洞」裡的中國人，誰個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