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 移民雜感

2017年12月
小魚兒

幾年前,應邀參加大學校友畢業40週年慶,我從悉尼路遠迢迢地趕回去,心中有點忐忑,又有些激動。從大街到校門口,一路暢通無阻,可以以跑百米的速度直衝學校警衛室。畢業時,從沒想過要出國,更別說移民,誰知陰錯陽差……

機場送行

離開桃園機場那一天,來送行的有好幾十人。我抱著不到兩歲的兒子,想到將要面對不可知的未來,焦慮加上依依不捨的情懷,想哭也哭不出來。離開台灣,就等於將在異鄉與丈夫相依為命,重新建立家園。在走進海關前,告訴自己,不能回頭,深怕看到媽媽的眼淚,自己會嚎啕大哭。

抵埠之初

悉尼有各樣的校友會、同鄉會,當然一抵埠,就去請教老前輩,比如:哪裡好住家,哪裡有好學校,哪種生意好做等等。三不五時,烤肉會、野餐會、俱樂部自助餐會,我一定報到。30年後,卻再也沒有跟這些朋友打交道了。最明顯的變化,中文程度下降許多。怎麼會這樣呢?鄰居沒有中國人,同事沒有中國人,兒子的學校不講中文;去銀行、醫院,看電影、電視,打電話等,都不說中文,整個思維邏輯都顛覆過來了。

都會變遷

悉尼大都會的變遷,像跑馬燈一樣。當年一起移民的幾個家庭,有的兒女回到台灣發展,剩下上了年紀的父母;有的父母回歸,變成候鳥,幾年回悉尼住幾個月,和兒孫聚聚;也有父母與兒孫共處一堂,這可是鳳毛麟爪,不可多得。來澳洲多年後竟然是這樣的,哪裡才是家?

無由的危機感

剛來的時候,丈夫只買一部車代步,做生意為優先。兒子上學,不捨得買第二部車,兩公里的路,用腳踏車代步,上坡下坡。無由的危機感,迫使自己無怨無悔地,天天來來回回。即便下雨,母子兩人穿上雨衣,裝備齊全,頂著風雨來往。現在腿力不健,自己驅車隨興出入,倒十分懷念那些騎腳踏車的歲月。
其實在澳洲,絕不會有人餓死。當年無由的危機感,實在愚昧。多年後,仔細思量,竟不知天上的飛鳥,不種不收,也不積蓄在倉裡,上帝尚且養活它們,何況我們不比飛鳥貴重得多嗎?

兩地大差異

傳統華人家庭,家中大小事情都由男人決定,大至買房賣房、出門旅遊,小至請客吃飯,丈夫說什麼,太太絕無二話。萬一丈夫不高興,出手打太太,太太也不敢張揚,以免家醜外揚,丟人現眼。在澳洲遇有妻子被虐的,可以申請制止令,踢丈夫出門來保護女性。把女人看得比男人更重要!對了,就是女人我最大!不過,幾十年下來,澳洲跟上世界潮流,已經開始男女平等到各自的角色模糊起來了。這也絕對不是當年移民想像得到的。

坦蕩蕩的澳洲

說得一口台灣腔的國語,在台灣南南北北吃得開,但是在悉尼,不學廣東話,30年前有一點不方便;現在會聽上海話,可能更吃香。是悉尼國際化了,還是中國國際化了?現在移民到悉尼,會感覺移民到上海吧!廣結中國朋友和在澳洲定居並不衝突。這和多年前的情況絕對不一樣。
當時拼了命學英文,研究澳洲社會結構與歷史。在住滿了期限,宣誓入籍,開口唱澳洲國歌時,唱到「我們年輕且自由,在璀璨的南十字星下,無窮的原野,分給遠來的移民……」這樣坦蕩蕩的胸懷,包容與接納,怎不叫遠來的移民,死心塌地的愛她呢?30年後的今天,心中觸動的仍是那樣,即便無法大富大貴,但12月可以去海邊游泳;在公園可以烤肉;糖不夠,可以去跟鄰居要;聖誕季節,市政府的垃圾工人會收到鄰里的禮物;還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會想讓人留在這裡。
而我,是挑著重擔來到了悉尼,如今已經找回生命的源頭,卸下了勞苦,尋回了生命的意義。在上帝的懷裡,我得享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