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 

星余

大女兒上學了，每天早上多半是我帶她走去離家不遠的學校，這是我們父女難得的獨處時光。

身體的摟抱和髮膚的摩挲，對父母仍然是享受，但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智初開，更需要精神的養分，給她什麼呢？對於我這個拙於言辭的人來說，這段路不長也不短，常常要為尋找話題而搜腸刮肚。

兒童故事，我知道得不多。笑話，很多她不感到好笑。學校生活和功課，多半是她媽媽在盯著。女兒懵懂且繼承了我的健忘，一路上批評叮嚀自然少不了，但也不能總是那麼負面。講信仰，她明白的有限。講做人道理，太抽象。從大自然講神的創造，這段路上可用的素材也不多，小狗小動物之類的又不是經常都能碰到。

我們這條街有一個特別的地方：都是政府房，且專給老人和殘障人士，因為離醫院近方便就醫。房子的質量不差，澳洲真是個人道國家。左鄰右舍都是這樣的人，跟他們稍有交往，但深入的機會不多。現代後工業社會使近鄰成為遠親，牧養華人教會的工作更加迫使我們以教會為中心，在華人中建立人際網，因此對鄰舍雖心有餘力不足，常常也就這樣原諒了自己。

但送女上學的路上，逐漸發現在這個時段，常能在街口汽車站見到一個拄拐老人。老人很老且有病容，表情冷漠獃滯，明顯在等汽車。見多了，突然覺得這是帶女兒學習關心人的機會，於是拉著她手走過老人面前的時候，便主動跟他說一聲「Hello」。

老人的臉立刻燦爛起來，也以「Hello」回應，音調上揚，顯然很高興有人招呼他。

走過後便不住教育女兒：要關心人，要給人帶去快樂，下次再見到你也要說「Hello」。

女兒點頭，但第二天見到的時候，還是躲在我身後，她總是這樣。當然老人見到我們還是很興奮。

如此在兩週裡招呼了三四次。稍遲些出門汽車便來了，所以不是每次見得到。

這天出門不早不晚，汽車剛好在我們前方到站，眼看著老人撐著拐杖上車，入座，指給女兒看，「瞧，老先生剛剛上Bus。」忽然發現老先生的眼睛也在找我們，見到我們指向他，立刻高興地隔著汽車玻璃朝我們揮手。

沒有想到一個「Hello」會使自己成為一個陌生人所期待的。

我很興奮，但女兒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

忽然發現，天父不也是這樣每天牽著我們的手？有多少恩典，多少真理，天父渴望跟我們分享；多少的愛，巴不得傾倒在我們身上。我們這些懵懂遲鈍的孩子，懂得了多少，領受了多少呢？我們又能否體會天父的心腸，響應祂拯救的計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