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 

文／戴玉美

廿多年前，我和先母先後移民到澳洲來，其後我結婚生子，三年抱兩。母親當時給我極大的支持和幫助，替我照顧小孩，好讓我可繼續外出工作。那些年日，丈夫因生意忙碌，早出晚歸，母親在家整天忙著替我們做飯、打掃。當時她有高血壓和糖尿病，卻很怕看醫生；同時她精力充沛、不停勞動，故此對病症不以為然。

母親中風了

「……各人最穩妥的時候，真是全然虛幻。」（《詩篇》卅九篇5節）噩夢就在我們生活最穩妥時發生了！我一直最依賴的母親竟中風了！左邊全身癱瘓，這可使我生活的節奏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動。

母親的性格堅毅勤奮，積極又認真。在物理治療師嚴格的訓練下，終於再起來行走。倔強的她拒絕用任何手杖或腳架，同時她不喜歡靠別人，任何艱難的工作，她也嘗試來應付。偶爾會看到她一些「危險動作」：例如只憑一隻有力的手，僅靠一條有力的腿平衝，竟敢提著一大鍋沸騰的開水，倒進保溫水壺裡，真被她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又有一次，她獨個兒往商場去買菜，看見一個又大又重的大椰菜，只售一塊錢，於是買了它，一拐一拐地拎回家來。

幾次大難不死

母親沒有接受很多教育，但很多時候，她能給與相當有建設性的意見和精神上的支持。記得她中風後的一兩年，我們便計劃購買一塊空地蓋兩間新房子，以使我日後方便照顧她。當時我丈夫仍日以繼夜忙於生意，我就單槍匹馬，在五年裡與建築公司交涉，來往於市政廳，處理大小煩瑣事宜。「若不是耶和華建造房屋，建造的人就枉然勞力……」（《詩篇》一百廿七篇1節）我就是如此這般的一個小女子，在神（上帝）的恩典裡，完成蓋建了現今所居住的房屋，而當時最能給與協助，與我共同商議，往來地盤視察的人，就是我母親。

母親曾有數次大難不死的經歷，好幾次她獨個兒往市場時摔倒，又有一次橫過馬路時，一輛小巴失事，接著翻了車橫倒在她腳前……驚險重重！

漸成醫院常客

隨著年歲的增長，母親逐漸成了醫院的常客。多次是因摔倒，其中一次引至腎石大出血，另一兩次是因斷了脊椎骨。後期媽媽的心臟開始衰竭，還加上肺水腫。到醫院的急症室，注射了利尿劑(Lasix)，我在她床邊整夜不眠，不停扶她上廁所排尿，讓身體多餘的水份排走，減低心肺的負荷。這次住院期間，還發現了她患有肺組織纖維化，多半是年輕時感染肺結核的後遺症。當年我還年幼，卻記得母親說，舅舅吐血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去，母親奮不顧身，天天進出醫院服侍他，直至他完全康復。我母親就是那麼有愛心！

母親後來更罹患了肺栓塞，需服食稀血藥(Warfarin)來保持血管暢通。每次母親入住醫院，都使我極度焦慮和擔心。原因是自己也是醫護人員，所以較易看出一些處理上的不周，卻又不能介入，實在懊惱得要命！當時很感激我的大姊，十分殷勤地從她遠處的住所送飯菜來，減輕了大家的孤單感覺。

拖著氧氣管煮食

那段日子，我可算是媽媽的貼身私家看護，承受著無限的精神壓力，很多思想上的假設纏繞著我，例如可能有一天下班回家，看見她倒在地上頭破血流等等……其實是我信心不足，自討苦吃，換來是心驚膽戰地度日。回想我母親是硬漢型女子，極度反對入住護老院，但眼看她日漸衰弱，頻頻失衡跌傷，因服食稀血藥而導至內出血等，我不知如何是好。在她後期肺功能差至長期在家吸氧氣期間，她還繼續拖著長長的氧氣管，一拐一拐地自行料理，還燃點煤氣爐自行煮食！那真可嚇得大家目瞪口呆，險些兒我們的住所成了市內頭條新聞：「好一個民居大爆炸！」

神很憐憫，聽了我多時的禱告，我媽最不愛的事，我最不想發生的事，始終沒有發生。她到最後也不需進護老院，也沒因跌傷動手術，亦無內出血，不需進深切治療部，或因聞著氧氣燒飯弄成大爆炸。「我領你們在曠野四十年，你們身上的衣服並沒有穿破，腳上的鞋也沒有穿壞。」（《申命記》廿九章5節）

安詳離世

更令我扎心的，其實是她靈魂的去處。媽媽心硬不信耶穌，給我帶來很多沮喪和無奈。神的計劃和時間卻另有一套，在眾弟兄姊妹的同心代禱下，我媽最後在一個主日裡，於家中安詳躺在我懷中離世，享年83歲。我邀請她接受主耶穌，唱著「耶和華是愛」，陪她走完最後一分鐘。她臨終時只可向我長呼一聲地表示，很嚮亮，有如從高空的瀑布跳進清澈涼快的深水裡，隨後舒適無比，呼吸逐漸減慢鬆弛下來便睡了，全沒痛苦和驚恐的樣子。

回想我與母親的關係，在無數的驚險鏡頭裡，有著神（上帝）親自的保守，我深信神一直沒撇棄我們。

安葬之日天氣預測本是天陰有雨，但竟出人意外地風和日麗，天朗氣清。我大清早起來靈修，無意中翻到一章我平日沒多接觸的經文:

「他們得享平安。素行正直的，各人在墳裡安歇。」（《以賽亞書》五十七章2節）這是來自天父何等大的安慰和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