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 

文／安瑩

若有人說，何迪和薰芳窮得捉襟見肘，大概沒幾個人會相信。他們來澳洲已十多年了，從窮學生到「五子登科」，衣、食、住、行盡是精品。從外表看來，他們是華人在澳奮鬥成功的典範，每當何迪博士駕著流線型的平治房車，帶著「包裝」在名廠出品裡的妻子和兒子，從座落在高尚住宅區的大房子出遊時，那種春風得意的樣子，叫人又羨又妒。朋友們看見他們「家資饒富」，都錦上添花地「封」他們做「何百萬」。但他們自己卻是啞子吃黃蓮，有苦自己知。

回鄉一趟 大澈大悟

何迪並不是個長袖善舞的人，只見他牛山濯濯，便知道他的博士學位，是用「真功夫」得來的。讀書人不同生意人，讀書人的路是死的，若在大學裡獃個4年5年，拿個學士、碩士趕緊抽身，出路也許還靈活些，若磨夠他十年八載，當了博士成了專家，此生也就定型了，出路離不開是那幾條，連薪酬都是明碼實價的。何迪在研究機構拿政府的「高級救濟(Grand)」，鑽其科學「牛角尖」，倒也不亦樂乎。八萬元的年薪雖不算太高，但若過普通中產階級的生活，一家人也盡夠消遣了。

薰芳隨夫來澳伴讀，克勤克儉地苦鬥了許久，好不容易等何迪拿到博士學位，又好不容易等到有了「PR」。那年薰芳躊躇滿志，作衣錦榮歸。誰知回到老家一看，她的姊夫、妹夫、姑夫，雖然沒有得什麼博士學位，但都或大或小的發了財。自己吃的、用的、穿的和他們家一比，正好應了「歸國華僑有三氣，小氣、土氣、洋氣」的說法，自己不但沒有「光宗耀祖」的氣派，還事事屈居下風。薰芳回到澳洲後，便有些兒「大澈大悟」起來。她想人一世物一世，總不能太委屈自己；青春易逝，不用高級化裝品去保養怎麼行？三分人材七分打扮，穿著名牌衣飾自然不同凡響。看見那些教授們，一個個為年青貌美的女學生拋妻棄子，不這樣打扮、打扮，實在沒有安全感。

終身已定 享受人生

何迪呢？幹了這些年，自己也知道終身已有七分定了，事實上再努力也不會比現在好得太多，想當年的志願和理想，到頭來不過變成討生活的工具，人生也夠空虛了吧！還是掙個漂亮的房子，開輛名貴的車子，著實地享受一番，也好叫自己的自尊心得些安慰。至於從前那些鴻圖大志，只好成為酒酣耳熱時，與朋友們吹牛皮的唾花和泡沫了。

其實，何迪和薰芳也沒什麼特別，這年頭誰又不追求生活享受？周家換房子，李家換車子，何迪和薰芳看完了他們的房子車子，覺得自己的房子真像個「狗窩」；那輛本田車開在路上，人也像矮了半截似的。不換了它，面子上太過不去了吧。錢呢？那倒容易，在澳洲幾乎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可以分期付款的，房子、車子、首飾……甚至棺材、墳地，通通都可以先用後付帳。而且，澳洲的「未來錢」滿街飛，只要你有一份安定的高薪職業，銀行透支、信用咭、房子二按、三按等等的「通財捷徑」，便會自動為你打開，只要你肯向那些高利貸伸手，外表上很快就「闊」起來。

自願入甕 又能怨誰？

起初，別人叫他們「何百萬」，他們還滿得意的，後來帳單越來越多，每個月厚厚的一大疊，何迪的薪水發下來，統統報銷還不夠，那時，他們才知道「未來錢」這圈套的利害。但那是他們自願入的「甕」，以後只好花更多的青春和健康去償還了。為了不讓經濟太緊張，何迪晚上去大學兼差，薰芳的英文不靈光，只好到中國餐館去「打發時間」。偌大的房子白天空盪盪的，只剩下兩個小鬼頭在裡面翻跟斗。

有時何迪和薰芳靜下來，會想起他們同學中的「怪人」亞聖，那個每個禮拜天都帶著一家大小上教會，又說自己心靈很滿足的人，他的座右銘是「生活得簡單，叫別人也能簡單地生活。」現在朋友當中，只有他還活得快快樂樂，而且有餘力幫助別人了。